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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狱中走出的一代明君——汉宣帝
发布时间:2022/12/25    
 

汉王朝四百余年的历史诞生了很多充满传奇的人物:有开疆拓土的帝王,有深入虎穴的勇士,有运筹帷幄的智囊。在这些风云人物当中,刘病已(即刘询,前74—前49年在位)无疑是传奇中的传奇。他出身于皇家,但却命运多舛,年幼时险些丧命狱中,青少年时代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已经是一种幸运。没人料到,一系列历史的偶然却把他推上了天子的宝座,一向卑微的他竟然展现出高超的治国才能,打造了汉王朝的中兴。这位刘病已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汉宣帝。

由监狱到掖庭刘病已的血统无疑非常“高贵”。他的祖父是戾太子,汉武帝的继承人。但刘病已的童年并没有享受过这种高贵出身带来的荣耀。他出生才几个月,一场血腥变故——巫蛊之祸——改写了他的人生轨迹。事情发生在武帝晚年。当时有人揭发一个叫公孙敬声的人大逆不道,行巫蛊之术诅咒天子。武帝大怒,于是派人查办巫蛊之事。办案的使者掘地三尺,大搞迫害,事情很快失去了控制,戾太子竟然也被牵连其中。征和二年(前91年),戾太子为了自保,矫旨杀死了办案的使者,索性在长安城起兵造反。这场父子相残的人伦惨剧以戾太子的失败而告终。太子的生母卫皇后自杀,戾太子及全家妻儿老小也都死于此事,只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刘病已幸存人间,被收押在冰冷阴森的郡邸狱等待命运的宣判。不幸中的万幸,刘病已遇到了心地善良并且充满智慧的邴吉。邴吉在历史上是个传奇人物,汉代《风俗通义》有邴吉智判疑案的故事,可谓狄仁杰、包青天这些神探的鼻祖。巫蛊之祸发生后,邴吉奉武帝之命于郡邸狱审理巫蛊案。邴吉同情戾太子的遭遇,更觉得刘病已无辜,于是想办法将这个婴儿保护了起来。内心仁厚的邴吉在处理巫蛊案时非常谨慎,以至于多年不结案。在这个过程中,刘病已艰难地活了下来,几经大病,九死一生。后元二年(前87年),又一场生死危机突然降临。武帝此时病重,听人说长安狱中有天子气,大为震惊,下令将收押在监狱的囚徒不分罪行轻重一律杀死。使者连夜来到郡邸狱执行武帝的命令。眼见刘病已将要罹难,邴吉勇敢地站出来据理力争。他不同意滥杀无辜,拒绝让使者入内行刑,气得使者跑回去向武帝告状。没想到,戏剧化的场面出现了:武帝突然头脑清醒了,180度大转弯,不但收回成命,更大赦天下。于是邴吉得以将刘病已释放出狱。不久,武帝驾崩,留下遗诏将刘病已收养于掖庭(宫中旁舍,嫔妃所居)并录入皇家宗谱。就这样,一场虚惊过后,孩童刘病已终于卸下囚犯的身份,成为了宗室成员。宗室成员一般是会受到不少优待的。但武帝驾崩时,汉王朝已经统治了一个多世纪,刘氏宗室成员繁衍了成千上万。孤儿刘病已跻身其间,非常不显眼。更何况,他的祖父戾太子并没有得到当朝的平反,很多人对刘病已带有歧视的目光,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。但换个角度看,能平安无恙已然是万幸,又得到一些好心人的帮助,年少的刘病已觉得生活已经翻天覆地变化了。他并不介意自己不受关注。他喜欢读书,也喜欢四处游玩,经常同市井小民斗鸡走马,或四处游历乃至险遇,日子倒也过得充实又自在。正所谓无心插柳,祸福相依。与那些养尊处优、前呼后拥的皇室贵胄相比,刘病已独特的成长经历使他拥有了丰富的阅历,熟知民间百态和社会治理状况,成为日后治理天下的一笔财富。二、成为汉宣帝成年后,刘病已娶了一位普通人家的许姓女子,定居在长安城的尚冠里。随后,一个男婴(未来的汉元帝)呱呱坠地,刘病已成了父亲,拥有了温馨的三口之家。似乎岁月就会这样静好下去。他又怎么会突然一步登天,坐上皇帝的宝座呢?原来命运真是耐人玩味。元平元年(前74年),当朝天子昭帝病逝。昭帝本是武帝的幼子,在戾太子(刘病己的祖父)败落后被选为继承人,继承了皇位。但昭帝英年早逝,没有后嗣,继承人又成了问题。当时最有资格的有两人——武帝的儿子广陵王刘胥和武帝的孙子昌邑王刘贺。刘胥是出了名的桀骜放肆。他孔武有力,喜欢手搏猛兽,四处放荡。群臣对他很头疼,没有选他,因此选择了昌邑王刘贺。没料到,刘贺更是一个浪荡公子。他继位仅27天就做出一系列异常出格的事情,惹恼了权臣大将军霍光。于是霍光策动群臣罢黜刘贺,结束了刘贺的政治生命。现在谁来继承帝位呢?机遇终于眷顾了刘病已。正巧,他的救命恩人邴吉此时是霍光的亲信。邴吉趁机向霍光推荐虽有皇室血统但却长于民间的刘病已。这正符合霍光的心意。原来,霍光身为托孤大臣,辅佐年幼的昭帝。他排斥了所有的政敌并安插自己的亲朋故旧把持朝政,成为汉王朝的实际执政者。天子对霍光的意义就是摆在前台的傀儡,他自己则在幕后操纵大局。他罢黜刘贺就是因为其一登基就想亲政,大肆提拔自己的亲信,让霍光感到了威胁。他之所以不选更有继承资格的刘胥,也是因为刘胥性格强悍,实在难以驾驭。而刘病已这样的孤儿出身,无依无靠,没有政治势力,正是霍光操控局面所需要的理想“傀儡”。于是霍光以刘病已学识渊博且品行出众为理由将他迎入宫中,继承了皇位,是为宣帝。高处不胜寒。刘贺仅在位27天就被罢黜,宣帝如何能避免重蹈覆辙呢?他虽然无政治经验,但孤苦伶仃、寄人篱下的人生经历磨砺了他的情商和洞察力,深知处理好与霍光的关系至关紧要。史载,宣帝从一开始就对霍光非常忌惮。“宣帝始立,谒见高庙,大将军光从骖乘,上内严惮之,若有芒刺在背”(《汉书·霍光传》)。果然,霍光开始试探了。本始元年(前73年),霍光假意要还政与宣帝。宣帝立刻识破了霍光的意图。他再三拒绝,坚定地维系了霍光的权位。宣帝先是当众向群臣宣布,大小事情一律先告知霍光再向自己禀报,之后又慷慨地增加对霍光的封赏,以打消霍光的顾虑。宣帝虽然忌惮霍光,但并不是一味迁就,而是有自己的原则,这表现在立皇后之事上。当时霍光有个小女儿,大臣们为了讨好霍光,商议将她立为皇后。但宣帝对自己的结发妻子许氏情爱笃深,不因她出身卑微而厌弃。为了表明心意,他下诏令人去寻找自己卑微时的一把旧宝剑。这种不忘故旧的行为和人格魅力折服了众人,于是许氏被立为皇后。宣帝在古代帝王中可谓难得的真心好丈夫。但“怀璧其罪”,宫斗的险恶,还是令宣帝最终失去了自己挚爱的许皇后。原来,宣帝低估了霍氏的心狠手辣。霍光的妻子不甘心自己女儿的失败,她铤而走险要除掉挡住霍氏野心的许皇后。本始三年(前71年),许皇后因身孕需要女医照看。霍光的妻子认为机会来了。她背着霍光,买通女医下药毒死了许皇后。宣帝下令追查死因时,她又说服霍光利用自己的权势包庇了女医。古代医疗不发达,妇女产子是高风险的事情,但许皇后当时正值青春,有过产子经验,再加上皇后享有的医疗资源,任何有一点常识的人都会觉得她的死大为可疑。宣帝怎能不怀疑这里有阴谋?但宣帝有超人的智慧和忍耐力。此时霍氏权势正如日中天,虽然自己遭到如此大的伤害,但暂时还只能装糊涂。他忍住内心的痛苦和千思万绪,事情暂时不了了之。他甚至接纳了霍光的小女儿为第二任皇后,继续扮演傀儡的角色。地节二年(前68年),霍光病逝,汉宣帝真正开始亲政。再过了两年,在宣帝多方调查之下,毒害许皇后之事逐渐水落石出。眼见东窗事发,霍氏想造反,遭到严厉镇压。曾经显赫无比、控制朝政多年的霍氏家族就这样被彻底消灭了。三、文治武功“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行拂乱其所为,所以动心忍性,曾益其所不能”(《孟子·告子下》)。这段我们耳熟能详的名言似乎是对汉宣帝的预言。历史上有所谓“昭宣中兴”的说法。“昭”指昭帝,但他其实没有真正治理过天下,“含金量”不高。宣帝则在消灭掉霍氏集团后,施展抱负,以自己的文治武功,把汉王朝推向了巅峰。

先看文治的方面。宣帝重视民间疾苦,重视民生,实行轻徭薄赋,救济贫民,禁暴止贪的仁政。他经常性地豁免灾区赋税,赏赐、布施天下百姓,赈济贫民。他深知司法对民生的重要性,因此屡次整顿狱治,禁止官吏侵渔百姓。同时,他也体恤基层小吏的辛苦,采用了类似“高薪养廉”的怀柔办法。神爵三年(前59年)下诏为这批人涨薪俸:今小吏皆勤事,而奉禄薄,欲其毋侵渔百姓,难矣。其益吏百石以下奉十五(《汉书·宣帝纪》)。他经常性地督察地方治理状况,及时责成地方废除扰民苛政。例如,五凤二年(前56年),他得知一些地方长官禁止百姓在嫁娶时摆酒宴待客。他认为这禁令有违礼俗,于是责令地方上“勿行苛政”。更难能可贵的是,他还经常内自反省。例如,五凤四年(前54年)出现日蚀。根据儒家天人感应思想,这是上天示警,于是宣帝下诏罪己:“皇天见异,以戒朕躬,是朕之不逮,吏之不称也。”(《汉书·宣帝纪》)。进而,他派遣官员巡行天下,举冤狱,除苛政。这些大大小小的安民举措无疑和他对民间疾苦有深刻的体悟有关,能针对性地抓住要害,对症下药。一言以蔽之,宣帝可以说是一位务实又高明的政治家。他既重视教化,又重视法制,刚柔相济,取得了显著的治理效果。这也就是他所总结的王霸杂糅之道,成为古代帝王治国的典范。宣帝在武功方面也建树宏大。他经略西域、平定西羌,而最大的功绩无疑是降伏匈奴,使其成为汉王朝的藩臣。我们知道,匈奴曾经是汉朝的巨大威胁,直到卫青、霍去病多次远征匈奴,取得一系列重大的胜利,天平才倒向了汉朝一边,但匈奴问题并未真正解决。武帝后期,汉朝遭到很大的挫折。例如,武帝宠信的贰师将军李广利在战败后竟然投降了匈奴。昭帝时期,双方不断地攻防拉锯,疲惫不堪。匈奴真正臣服于汉朝是在宣帝时代,以呼韩邪单于款塞这一著名历史事件为标志。这一年(甘露二年,前52年),匈奴呼韩邪单于来到汉长城边上的五原塞(在今内蒙古河套地区),谦卑地提出了朝见汉天子的请求,得到宣帝的许可。强悍的大漠骄子为何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?原来宣帝时代,校尉常惠曾在西域大败匈奴,大伤了匈奴的元气。之后匈奴发生内乱,一时间五单于并立,互相攻伐不休。呼韩邪单于希望通过臣服于汉朝得到帮助,平息匈奴的混乱局面。甘露三年(前51年),呼韩邪履行承诺,赴甘泉宫(在今陕西淳化)朝见宣帝,自称“藩臣”。宣帝则大度地给予呼韩邪极高规格的礼遇,向他展示了汉朝的繁荣昌盛与文明。呼韩邪停留了一个月才返回大漠,大有乐不思蜀的感觉。心悦诚服的他“自请愿留居光禄塞下,有急保汉受降城”(《汉书·匈奴传下》),成为了汉王朝的藩臣。黄龙元年(前49年),呼韩邪再次赴长安朝见宣帝。再后来(竟宁元年,前33年),呼韩邪第三次赴长安朝见天子,于是有了昭君出塞这段佳话,而此时在位的早已是宣帝的儿子了。汉宣帝的一生不可不谓传奇,他的功业不可不谓恢弘。正如大史学家班固所评价:“功光祖宗,业垂后嗣,可谓中兴。”(《汉书·宣帝纪》)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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